五三:晃荡-《维斯特拉玛战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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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碗放进了洗碗机里在屋里晃荡作响,乔可和她的老爸在夜幕降临前的时间不约而同地坐到了阳台的吊床上,这就是精灵族的一种无法抑制的“特性”,会去追求像是极东之地的幽暗魔法森林那般草木繁盛的环境。这一生活方式在吉奈法人迁徙的过程中作为一种文化体现传播到了各地,一些普通智人种也开始接受这样的一种生活方式,因植物能够进行光合作用产氧而冠名“富氧生活”,只是其中还是有不少科学上的问题。

    至于乔可,她并没有这样的追求,只是在这个特定的时候和特定的地方能够听到老爸那充满智慧与幽默的话语,让她感到和勇作相处时的那般丰富有趣。此刻的老爸会既是一位父亲,也同时化身精灵族的大祭司和智者,回应几乎一切乔可的疑惑与烦困。

    两人只是坐在各自的绳编吊床上,老爸在低头思考着下一段文字的内容,乔可望向远处,科尔区边缘拔地而起的山脊知识正在转动的风能发电叶扇正在环带之下转动,落日从一旁的山脚滑落。随后她将目光放在老爸的桌上。

    “就像把所有的故事都掏空了一样。”

    每次父女两人找不到话题时,老爸都会如此带有戏谑意味地说道乔可。只是现在他在专心写作没有顾及久别重逢的女儿。

    “老爸,那个就是你准备写的书吗?”

    “是的,就是我们以前在极东之地那边玩的时候的所见所闻。那时的你还小,可能记不得太多东西。”

    老爸咬着碳笔芯的末端,为了避免这样的坏习惯导致中毒还特别在握手的布条之外在末端包着一个有嚼劲和咖啡味的凝胶球。

    “好厉害啊,我可没有那样的毅力。所以我能看一看吗?”

    “不,不行。”

    “诶?”

    老爸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乔可的请求,和以往对女儿乐意学习时的欣慰相去甚远。不过每次老爸都会告诉乔可为何如此这般如此那般的原因,这或许是工作上保留下来的报告习惯。

    “历史与其它的文化作品不同,编纂创作它的人不只是对读者负有责任,更是对一些人的过去定性,将他们的灵魂铸进一个定型的模具里,在以后成为人们打扮的人偶。精灵族的历史在不断地冲突与主体迁徙中散失大半,难以用详尽的篇幅去涵盖我所知所见所闻的只言片语。”

    老爸用手掌抚摸着蜡纸页,擦去上面的水珠,从他的眼中可以看见对这本视若家珍的笔作之重视,和一份自我承担沉重责任的谨慎感。

    “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了?”

    “嗯,其实每次在这张床上睡的时候都会有那种感觉。”

    “那你知道为什么后来老爸我不再带你去我们祖辈的老家吗?”

    老爸那深邃的眼神让对此知之甚少的乔可有些迷茫。

    “精灵和智人都是古老的物种,在很久以前的极东之地上只有精灵的存在,后来来自现在我们眼中西边石油之国的人开始向世界范围内迁徙,最初的数百年是平稳安定的。只是在近三百年,这一情况开始急转直下。魔法,科技,思想,意识形态开始左右那里的形式,靠着魔法维持最低限度的物质与精神世界已经脱离的时代,这也许是小精灵族变得好战和自我封闭的原因,也是我们的祖辈,被称作吉奈法人的大精灵族脱离群体像以前的智人种一样迁徙世界各地的开始。”

    乔可只是默默地听着这个对于老爸来说较为沉重的话题。

    “祖辈的历史已经不用过多论述,相反,我想淡化这部分的存在。正是离开故土才能让我们被这个世界所接受,接受同化换来的是种族的延续,让我们变得和其他人一样高大,能够融入名为‘社会’的环境中。代价就是抛弃我们的种种过去,只有像我这样对历史还有兴趣挖掘的人去了解那鲜有人知的过去。”

    这番话乔可也听入心中,现在的她已经自视为一个有精灵特征的普通人,而与老爸结合的另一半也不是精灵族。精灵族的身份在乔可,在吉奈法人的眼中已经消散殆尽,只剩下老爸这样有些追求复古的生活方式。

    现在他正对着落日与升起的夜幕抚额自语,手中飞快地写下自己随口而出的想法,上一行的炭痕迹被掌侧蹭地纸上到处都是。想到自己有些偏题没有向乔可解释为什么不能看的原因,老爸立刻进入了另一种,形同位父亲的说教模式。

    “这些历史里有很多难以说明正确与否的历史,对于读者来说如果不能看清整个故事的联系而独立地去看就会有断章取义的可能。而现在我的手上就是一本断章,也许在剩下的时间里都不可能完成它。

    你可以看到外面对于小精灵族的言诛笔伐正在蔓延到所有人的身上,就算是我,也会对自己的身份避而不谈。我想说明一切,用我的所见去主观地改变精灵在人们眼中的形象,尽管这些故事已经没多少人在意,但这也算是我对于祖辈们的敬意和对真实的追寻。”

    “所以……需要我来帮忙吗?”

    “不,绝对不要这样做。”

    老爸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这是没有意义的事情,我可改变不了什么,与其说高大的理想不如说只是我的爱好,也靠领救助金活下来的人能够做的闲事。以前我就想,写一段有意义的历史故事,让人们听到之后就会想起并代入进去,那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是啊乔可,我们就是这样平平淡淡地过着,做点自己喜欢的小事情就知足了。”

    老妈煮好了菊花茶端进阳台,一家三口在黄昏中静享饭后时光。

    “怀念过去只是一种调剂心情的方式,没有了更多的负担才会这样面对。乔可,你还年轻,能够做的事情比我们多的多,如果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当我的眼睛,去看看现在的极东之地是什么样。”

    “我们都老了,孩子。”

    “但是,只是去看,不用去怀念或者鄙夷,我们不可能回到那个落后的环境去。”

    老爸远远地望向落日的地平处,他的眼瞳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蒙上一层灰。

    “可是,我还是那样想,只想在这里找到一个普通的工作,让你们过上好一点的生活。”

    “不,千万不要这样想!”

    听见乔可的低语后老爸有些不悦地合上回忆录,正对着像是训斥般从吊床坐到旁边椅子上。乔可始终不知道为什么老爸对自己的这种想法认为是不思进取,明明自己已经加倍地努力了。

    “我知道现在你的情况并不理想,因为我在你这个年纪也在挣扎。无论是精灵还是人,都是往有机会的地方迁徙,我的祖父,也就是你的曾祖父——可能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从极东之地带我来到这里寻找机遇,但那是也已经是近乎渺茫。乔可,你应该离开这个岛去到许多的地方,像聪明人一样见识广博,寻找到机遇,而不是困在这个岛上,这里足够美丽繁华,但已经有些承载不下也不再应该是我们的家。”

    “可是你们……”

    “我们已经服老了,再也出不去了,所以才希望乔可你能够做到我们做不到的事情。”

    “我们过的还不错,不是么,呵呵呵,已经知足咯。年轻人就应该有一股拼劲,孩子你啊,一定是特别的那个啊。”

    “老妈你也这样说了……”

    “孩子她妈也不是古板的人啊。”

    说到这,老爸握住了乔可的双手,和老妈相视一笑。

    “我们能做的事情,就只是不让你有后顾之忧,也仅此而已了。我们不需要你去做什么,一切都安好,只是希望你能为了自己,去离开这个已经变得扑朔迷离的地方吧。精灵和他的后裔有着说不完的故事。”

    在夜晚时分乔可再次折返,来到了南泽区的“老家”,曾祖父那一辈据说最早是在这里作为难民定居的,她和勇作的命运也是在这里交织。在街道里清理出一个小型停车场那么大的空地,家族的人打发走准备穿巷而过的路人,也将没有直系血缘关系的乔可间接地拦在了外面。

    蒙卡克他果然没有来啊……

    乔可坐在路口处的公共躺椅上喝着柠檬水,在前面巷子口的围观的热闹群众外围听着按照勇作家族的习俗为他演奏的哀乐。

    那是他的摩托车库,后来卖掉了摩托车买了吉他设备,同时也告别了这里。这就是乔可和勇作对这里的共同记忆,有些陌生。呵呵,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打工的钱剩下部分大都用来租下那台钢琴。这算什么,追求精神境界的付出吗?

    乔可注视着那双会弹吉他和钢琴的手,现在它们在这座城市里实现不了什么价值。

    围观的人群突然变形,从中间让出的道里走出两个身穿制服的人,兜帽遮住大半个面部,一个手捧水晶球,一个捧着像是老爸那个水烟壶一样的发光容器沿着街道行走,准备在暗处开启传送门离开。

    乔可还在这里生活时见过几次这样的人,他们好像是在白事中进行收集亡者魂魄仪式的人,身上的装束也表示着他们拥有魔力的身份,这也是自己待在这的原因。她连忙起身追上了两个告示者,为首持球的那个离开转身对乔可施展心术确认身份,乔可没有抵触地接受对方使用魔法进行的试探。

    “是那个青年的亲密之人啊,看来是在此等候多时了。”

    “那个,是他……勇作吧。”

    乔可指向告示者手中的灵魂瓮问道。

    “看来您对于这方面有所了解。”

    “不,我只是知道你们好像是做那种,收集灵魂的工作之类的事情。”

    “或许是,或者说,他的灵魂就在我们周围,你的周围,这里的空气和一切中都有他的存在。”

    “没有人会真正的死去。”

    “所以,他真的能……复活吗?”

    乔可说这番话时忍不住地颤抖,这是一个疯狂的想法,而眼前的这些人做的正是试着将它变为现实。

    “我们在努力,仅此而已。”

    “无可奉告。”

    “好吧。”

    在临别之前手持水晶球的那位告示者对乔可露出微笑。

    “您也不是泛泛之人。”

    “欢迎加入我们的事业。”

    “愿您全知。”

    “全能。”

    洗漱完毕,穿着睡衣的乔可睡意渐浓,即使现在只是晚上的九时半,乔可也难以忍受睡意侵袭。她坐在钢琴前,身旁没有亲密之人背靠背,这时的她开始感到陪伴的温暖渴望。

    将双手放在琴键上的那一刻她不自觉地弹奏了那首自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曲调。

    夕阳下的我为何如此迷茫阳光下的我却见不到你的模样

    向前走的人为何如此匆忙在后面的我不知有何念想

    乔可不知为何记住了诺艾尔老师即兴的填词,还随口哼了出来。随后夜不能寐,心中有什么在发光。

    于是她在更晚的时候,两天的交替之时登上了一艘回到维斯特拉玛的轮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南泽的十八里街港口,与这个岛告别。在驶出一段距离后她站在玻璃船前的离夜生活的人流较远的边缘处,取出内侧衣兜里的那个发光物体。

    一颗星星,由荧光果制成,两年一熟,光芒可以坚持到一个月后才消散。老妈将它的表皮磨碎后重新包在星形的透明凝胶壳中,老爸在里面混合亮黄色的颜料后与本来就会发出清冷亮光的果汁点出了星光,最后在壳表面上面画上一个笑脸,放在了梅依斯特·乔可的手中——这是她以精灵语命名的名字。

    现在她看着手中的星光,想到了很多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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